【父母爱情】白鸥

准确的说,是老白和鸥美人


来自于这张照片



特别感谢: @-萨摩小生- 



我爸是那段动荡时间过后的第一批大学生。大学毕业包分配,就直接来了M镇的纺织厂的技术科室做科员,没过半年就当了科长。

我妈妈是纺织工人,她虽然高中读完就出来做事了,但是手巧的很,机器无法触及的细致的花样,她拿着钩针挑几下就能成事儿。

听我妈的说法,我爸当年对她是一见钟情。

“你妈我啊,在M镇,风华绝代了这么多年,……”

“也就我爸看上你了。”我嘟囔了一句。

然后被我妈手里的毛线球砸了个正着,还加了一句:“死小孩。”


老实讲当年我爸和我妈挺不门当户对的。我爸是个香饽饽,大学生,铁饭碗,还长得帅【看我就知道了】,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高富帅。

就连镇长也对我爸垂涎三尺,啊不对,是非常看好,想招回家当女婿。

我爸当然不愿意。用我妈的话说:“你爸当年见到我第一眼,就说要娶我。”

虽然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待考察。

不过我们家在这个镇上住了这么多年,多多少少也听街坊邻居说过一些。

我妈当时出落的特别美,当然她现在依然很美,至少在我眼里是最美的,咳跑题了。以我们父子俩相同的眼光来看,我爸一眼相中她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儿。

“那时候我在厂里上班,你知道那些花色毛线挺难得的,你爸特别逗,就搜罗了好些,每天找点借口送过来给我。他也不好意思就送我一个人,就每个人发一坨毛线球。哎,你说他是不是特别傻,一坨毛线能干啥?给你小时候勾个帽子都不够。大家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啦,等他前脚一走,后脚就把毛线都塞给我了。”

“那你对老爸就一点意思也没有?”

“也不是。”我妈面皮不算薄,但讲起对我爸的感情的时候,脸还是会红,像个小姑娘一样。


我爸送了一个月的毛线,我妈请他喝了一瓶橘子水。

我爸请她看了场电影,我妈给他打了一双手套和一条围巾。

后来他们就结婚了。


“那时候人也简单,不像你们现在想的那么多。就觉得,就是这个人了,就结婚了。”我妈笑着摘菜,一边摘一边跟我絮叨,“那会儿你爸还挺有钱的,毕竟是个科长。婚礼请了全厂的人一起吃饭,就跟你电视上看的一样,我俩还带着大红花,跟大家敬酒。”

我妈怀了我之后还继续上班,坐月子的时候休息了几个月。

“你爸那个人,读书搞技术挺厉害的,做家务简直就是个智障。但是呢,我坐月子那会儿,他自己居然学会了点煤球,还给我一颗一颗剥蚕豆煮汤。那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蚕豆汤……还有鱼汤,鸡汤……不过后来他才偷偷告诉我,其实他是买好了料,洗干净摘好了,让对面的王阿姨帮忙做的。”

“你小时候特别不好带,太皮了。你知不知道你最喜欢在你爸身上拉尿拉屎……那会儿又没有纸尿裤,他又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,但对你吧,还真狠不下心来。”


过了几年,我在上小学。那会儿正赶上下海大潮,我爸决定下海去闯一闯,我妈非常支持。

“你爸这个人吧,自己比较有主意。我虽然帮不上忙,但是给他做后盾还是可以的。”

然后我爸就毅然决然地辞职了。

辞职那会儿,厂里不同意,就威胁说连我妈一起都得走。还好我妈的上级王阿姨特别护着她,让我妈保留了工作。但厂里分的房子肯定是不能再继续住了,我妈就带着我,回了我姥爷姥姥家住。

我印象中的那段时间,很少能见到我爸。他差不多三个多月回来一次,每次回来也就只待一个周末。

有一次他又要走,我妈那天在家发脾气,谁说话她都不高兴。

我就插了一句嘴说:“临别在即,我妈不开心了。”——或许是电视里学来的词吧。

我妈眼睛就红了,瞪着我爸,一滴一滴的眼泪就往下掉。

我爸把我头一拧,让我出去玩,我离开家前回头看了一眼,他正抱着我妈,两人挨得可紧了。我妈的手指抓着他背后的衣服,抓出了印子。

那时候我就决定,以后不管我去哪,都要带我妈在身边。


就这样熬了很久,熬到厂里裁员,到我爸给我妈搞了这家音像店,熬到我高考。

我收到北大录取信的那天,我爸回来了。

他说他终于可以在北京落稳脚跟,把我们都接到北京去。

“你看,元元去读北大,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在一起了。趁着这小子翅膀硬了要飞之前,咱们仨还可以在一起住几年。”我爸笑眯眯的,拿着我妈给他收藏的白酒倒了一杯,喝得不停地咂嘴,然后也给我倒,说:“元元,大老爷们啊,该学喝酒了。”

我妈笑的特别开心,她穿着红裙子,靠着我爸。他俩那手啊,从见到之后握在一起就没有松开过。


幸福来得快,噩耗也是。

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北京看学校,看房子,我爸我妈在客厅里研究着布局、装修。

然后我们在一起去吃烤鸭。

出烤鸭店的时候,一辆车撞过来,我爸把我妈和我推了出去。


我妈回了M镇,她说不喜欢北京,以后也不要去了。

那房子改在我的名下,她也不要了。

我拉着她撒娇说:“妈,我想北京读书的时候有你陪我。”

她摇摇头,靠在窗框上,她穿着我爸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,美的像一副静止的油画。

开学在即,我特别担心她出事。拜托了邻居鬼少女和王阿姨照顾她,我自己独自返京。想着不过一个月以前,我们仨还在去北京的火车上抢一碗泡面,一切恍如隔世。

我是个男孩,我不能哭。

但是看着这泡面升腾的白色雾气,我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。


再后来,鬼少女的继父出了事,撒霸王入了狱。鬼少女打算去北京的音乐学院继续进修。

我执意要接她去北京一起住,借口鬼少女也需要人照顾,她才终于同意了。

鬼少女是个开心果,自己遭受过不幸,还是乐观的样子。有她在,我妈也渐渐恢复了以前的样子,对我笑,对我唠叨,对我讲以前她和我爸的那些往事。


再后来,撒霸王出狱,鬼少女回了M镇。

送她走那天,我妈站在火车站,拉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说:“小鬼,要照顾好自己,你们要好好的,知道吗?”

“知道啦妈咪。”鬼少女蹭蹭她的手背,又对我笑:“元哥哥,你也照顾好妈咪。”

“嗯。”我扶着我妈的胳膊,把她搂在我怀里。

我妈一直都很瘦,每次搂着她,就觉得她肩膀上的骨头硌着我。我妈还是喜欢穿红色,火红的裙子,长卷发。她还是那么美。

我们从火车站离开。


回家的公交车上,她挽着我,笑着跟我说:“元元,你越来越像你爸了。”

“嗯,我也很想他。”

她靠在我的肩膀上,闭上眼睛。
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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